1. 全本小說
  2. 繪夢
  3. 廣陵遺夢(1)
XL十字 作品

廣陵遺夢(1)

    

圍的一切都漸漸清晰。蔚藍的海水和漆黑的礁石,天上有很多黑團隨風穿梭,那是還在孕育中的逆。這裡不是虛海麼?逆循著聲音看去,看到了在她旁邊一群湊著聊天的逆妖。她愣了一下,她這是回去了麼?她不在人間了麼?“都說煙花特彆漂亮,大長老就說過他在人間遊曆最愛看煙花,好像說青丘那裡還會有煙火集會唉!”“有機會我一定要去人間看看!”“那我們一起努力成為大長老一樣的大妖吧!”“好!”“……”……逆剛想過去,可突然虛...-

“好好的金陵宅子不住,非要來姑蘇作甚?”馬車上一俊秀的男子靠著車窗發著牢騷,雖然皺著眉,但依然不影響他的好看,“熱死了!”

現今陽春四月了,天氣愈來愈熱,尤其今天萬裡無雲,天上隻得一個太陽明晃晃地曬著,山中小道蚊蟲也愈來愈多,實在惹人煩躁。這種天氣,不就應該在裝了冰塊的房間裡躺著吃冰冰涼涼的綠豆湯嘛?但是,他們現在卻在去姑蘇的路上被這太陽毒曬!楚昀南怨氣滿滿地看著罪魁禍首——她也熱的慌,癱在車廂裡麵,袖子全擼在肩膀上,頭髮隨意散落,遮住了臉,毫無形象可言。

女孩煩躁地扒拉了一下臉上的頭髮,露出清秀的臉:“我也不想來啊!還不是因為那臭老頭當年趁我喝醉給我下套,還不得不來……”

楚昀南冷笑一聲:“那不純粹就是你打賭輸了,還怪彆人給你下套。”

“哼……”女孩有點心虛,冇說話。

“好啦……往好的地方想想,雲若好歹冇輸東西,隻是去姑蘇找個人而已嘛。”這時車廂裡掛著的小琵琶出了聲。

“嘖,小知你就天天給她說話吧,哪天給她賣了都不知道。”楚昀南恨鐵不成鋼。

“啊呀,就當出個時間久一點的遠門嘛。”雲若也很漫不經心,“小知又冇說錯,本來就是去找個人,把老頭交代的事做完我們就回去,木頭你就忍忍嘛……”

“……”楚昀南把眼睛閉上,不想理她。

雲若坐了起來,戳戳他:“作為一棵樹,遮陽庇廕,你這麼怕熱?”

“我是水杉,喜歡溫暖濕潤的氣候,頂著這樣大的太陽,我會掉葉子的!”楚昀南睨了她一眼,雖然很煩躁,但還是給她簡短解釋。

“喲喲喲,真是好嬌貴呢!”雲若齜牙,開始犯賤了,“就是會掉頭髮是吧……啊!你打我作甚!”

楚昀南懶得理她,抬手就是一個腦蹦子。

雲若揉揉頭,伸了個懶腰就又躺下去了。她看著車廂的天花板,稍稍嚴肅了些:“說起來,姑蘇有人也應該要來找我的,以前那個宅子不知道還在不在。”

“多半已經冇了,幾百年冇去,被什麼人拆了或者占了也很正常。”楚昀南淡淡地說,非常淡定的樣子。

“……”雲若有點肉痛地皺著眉,“那套宅子以前我買下來可不便宜呢!而且,我們可能要在姑蘇長住,總不能一直住客棧啊!”

“嗬……你不是蠻有錢的,當初把小知買下來的時候幾千兩銀子說給就給,這點錢就心疼了?”楚昀南冷笑一聲。

“那能一樣嘛!小知這樣的太稀有了好不好!”雲若瞪了回去。

“就是就是,我可是很難遇到的音靈。”若不是小知冇有手,此刻想必已經叉著腰鼻子朝天了。

“我倒也是第一回見活了幾千年的音靈化不了形。”楚昀南戲謔道,“傻知。”

小知委屈,用琴絃拉了拉雲若:“雲若,他嘲笑我……”

“冇事,他比你便宜多了,白送的。”雲若淡淡地說,摸了摸小琵琶的琴頭。

“哼……再便宜你也得給我發工資,你已經欠我一個月的工錢了。”楚昀南豎起一根手指,眼眸閃爍著綠色的光,“你可彆忘了。”

雲若扒拉開他:“滾!你怎麼不說為什麼我不給你工錢,怎麼想出來把我椅子砍了燒火,那把椅子是商朝時期的古董,隻扣你一個月工錢算對你好了,給我閉嘴。”

楚昀南有點尷尬,摸了摸鼻子不說話了。

馬車還在走著,搖搖晃晃中,窗簾時不時晃起來漏了些陽光撒在她臉上。有些刺眼,她想。她冇跟楚昀南他們說,她其實有點不安的,總感覺會有些事超脫她的控製,雖然是她打賭輸了,但是當時她啟程前老頭子也跟她說過她可以反悔。他既然這樣說,就說明這件事其實遠冇有表麵看著那樣簡單。他要她找的那個人,多半不是個普通人吧。

雲若有點煩躁,果然是太陽曬得太熱了。

這時路邊的樹林中一個人影看著雲若一行人頓了一下,楚昀南瞬間睜眼,下一秒就探出身子看向窗外,手上隱現青色的妖力。但是他什麼也冇看見,外麵仍然是刺眼的陽光和青綠的叢林。

雲若也坐了起來:“剛剛有妖氣。”

楚昀南整理了一下衣服又坐了回來:“已經走了,可能是路過。”

“但是那個妖氣,很特殊,聞不出是什麼妖精。”雲若思索了一會,又問道:“還有多久到姑蘇?”

“大約還有三四天。”楚昀南說道。他湊近看著雲若,皺了皺眉,“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們?”

“……”

楚昀南見雲若不說話,也猜出了大概:“彆太作死就無所謂……”

他們雖然日常互懟,看起來很不對付,但其實他們依然是關係很好的朋友。好歹也是相處了三四百年了,楚昀南對於雲若的性格也算是瞭解,這個人倒是不會說謊,但喜歡把事都憋在心裡,不說就是不想說,不過幸好他也是一個活了幾千年的大妖,隻要不是什麼神仙都救不了的事他還是能兜底的。

“作不了死的你放心,還冇人能殺死我。”雲若齜牙笑了笑,“隻是感覺到夢毫有點反應,可能我們在前麵得停一下。”

“……行。”

無錫縣內,雖說太陽依舊毒辣,但是薛府內卻異常涼爽。午時府內下人都在午休,隻有兩位公子在竹亭內品茗對弈。

身著玄袍的青年剛剛落子,對麵的人就開口了:“錯了。”

玄袍公子手微微一頓,看著棋盤思索了一會,抱歉地笑笑:“是,又下錯了……景軒好眼力。”

慕景軒微微皺眉,將手上棋子放回棋盅裡,看著麵前的人:“很明顯你不該圍空,應該破空殺棋,這種低級錯誤不像你會犯的。”

薛瑄沉默了一瞬,看著眼前的棋局。在平常他的眼中,若是他下出如此棋局,必當覺得自己失心瘋了,自幼學棋,天賦異稟,這種低級錯誤是他平常見到都嗤之以鼻的,但是現在他卻屢次犯錯。

“今日看來不適合下棋。修寧,你心不靜。”慕景軒淡淡地說,展了展衣袖,為薛瑄添了一些茶。

“嗬……”薛瑄自嘲地笑笑,“或許我真是失心瘋了。”

慕景軒看著有些嚴肅:“所以是發生了什麼。”

薛瑄站起身,明明薛府仍是涼爽的,但是他額上卻隱隱有汗滴。他神情有些恍惚,穩住身形後對慕景軒說:“本就冇想瞞你,跟我來吧。”

慕景軒也站了起來,跟上薛瑄。突然他停下腳步,冷冷地看向亭子後麵的竹林,手微微收了收,又鬆了下來。他抿了抿唇,不再看竹林。

“修寧。”

薛瑄回頭,有些不明所以:“怎麼了?”

慕景軒緩緩開口:“這竹林長勢,似是比先前更好了。”

薛瑄怔了一下:“我還從來冇在意過這個……”

慕景軒輕笑一聲:“那竹林裡是你請的園丁?”

薛瑄還未開口,竹林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一個衣著普通的少女從裡麵走來,手上拿著剪刀。她低著頭看不清楚臉,隻緩緩向薛瑄行了禮:“少爺好。”

她好像看不見慕景軒,一個目光也冇投去。薛瑄雖知慕景軒是不在意這種虛節的,但是卻還是替少女解釋了一下:“她並非我請來的。她似乎天生交流有些問題,以前收養她的老人前段時間去世了,吳管家與那家老人曾是舊識,看她可憐便帶她回來給了一個差事,確實是天生有些遲鈍,你彆在意。”

慕景軒眸色深了深,笑笑:“自然,我不至於因此為難人,我們先走吧。”

薛瑄點點頭,示意少女離開,帶著慕景軒走進了書房。

薛瑄的書房慕景軒並非第一次進,但是以薛瑄的性格,他的書房也應是乾淨整潔的,但是他剛進去,就差點被地上的書簡絆住。

薛瑄顯然狀態不對,顯得有些失魂落魄。他雖至此卻仍未忘記提醒:“抱歉,實在是有些亂了,注意一下腳下。”

慕景軒彎腰將地上的書簡撿了起來:“史記,晉書……”

他將書簡放回書架,又走向書案,看到了宣紙上幾百個“惑”字,開始還是端正清秀的楷書,後麵越來越潦草,越來越難認,書法可象征心境,足以看出薛瑄那時的心情。

薛瑄坐在榻上,單手扶額,抬眼問道:“景軒,你瞭解晉史麼?”

慕景軒點頭:“略懂。”

薛瑄疲憊地捏了捏眉心,將以前收作收藏的古琴取下,淺淺撥出一口氣,手指輕撥,發出了第一個音節。古琴雖一直未有人用過,但好在薛瑄保養得當,音色還是準的,隻是這把源於晉朝的古琴彷彿自帶那段曆史給予的厚重感,每一個音節仿若泣血般淒側。

薛瑄非常熟練,曲子如泉水從他指下流淌出來,鏗鏘有力,慕景軒眼前甚至能看到多少年前大殿之上,那個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俠士,持匕而向那位君王……這麼高超的琴藝,慕景軒還從未見過。若是旁人彈出這樣的曲子,慕景軒定會主動與人相結交,隻是,這卻是薛瑄所彈,可薛瑄自小便不擅長音律。

薛瑄彈琴時表情完全不像沉浸在音樂中,反而閉著眼,那雙手似不是他自己的,隻自己在那撥弄琴絃,他緊皺著眉,額頭流下了大把的汗。

慕景軒越聽越感覺不對,對他說:“先停下。”

薛瑄似是聽不到他的聲音,撥絃速度也越來越快,剛好進入最**的段落。曲子依然彈得流暢飽滿,但是慕景軒從開始的驚豔察覺到了異常。這首曲子現在也依然流傳,卻從未有人彈出這種紛披燦爛,戈矛縱橫的味道,更何況薛瑄其實不過一個富家少爺,從何感悟出聶政刺韓傀時的悲壯。這曲子根本不像是薛瑄自己在彈!

慕景軒皺眉,伸手想去抓薛瑄的手強迫他停下,就在這時,琴絃突然斷了,音樂戛然而止,“錚”的一聲清晰刺耳,彷彿刺破天空,一瞬間整個房間都清明起來,窗外有鳥兒被這一聲驚起,落下一串串碎鳴。薛瑄回過神,他的手微微顫抖著,頭上身上滿是冷汗,慕景軒也愣了一下,兩個人對視,氣氛突然凝結,兩個人的呼吸在安靜的房間清晰可聞。

薛瑄深吸幾口氣,將手緩緩放在古琴上,低聲說道:“這就斷了……”

慕景軒聲音有點冷:“幸好是斷了,否則你魂都要彈冇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事情如你所見,景軒你應知道我自小並不精通音律,府裡雖藏有眾多樂器,卻隻是作為收藏,我平時並不動用。但是我突然間,卻變得十分精通音律……”薛瑄慢慢說著,“這是兩個月前開始發生的……那個時候我還隻是開始做夢夢到一些事罷了……”

薛瑄邊說邊將古琴放回原位,起身拿起那本《晉書》。他將書翻至嵇康傳處,送至慕景軒麵前。

慕景軒接過,雖仍有疑慮,但還是略略掃過文章。嵇康他自然知道,“竹林七賢”的名號至今仍然是響亮的。他合上書:“你是想說廣陵散?”

薛瑄點點頭,神情裡滿是遮不住的疲倦:“這兩個月來,每晚做夢都是這首曲子在我耳邊迴盪,最開始隻是能聽到,我開始以為隻是太累了,到後麵我開始做夢看到了一些場景,隨著時間愈來愈久,那些畫麵也越來越清晰……直到最近,我越發覺得精神恍惚,我在夢裡開始分不清我和他的區彆,甚至覺得我就是他……”

“嵇康?”慕景軒皺眉,這番言論被旁人聽去一定會覺得這人瘋了,六百多年前的古人,就算夢到了名字,怎會看清楚相貌,人在夢裡是看不到冇見過的人的樣子的。可是慕景軒不得不信,自他來薛府做客這三天,明眼人皆可看出薛瑄的異常,而且,冇有理由可以解釋他怎會突然將廣陵散彈得如此絕妙。慕景軒不由得又看向手中那本《晉書》,“此事確實奇怪,有找過大夫看過麼?”

薛瑄苦笑:“自然是找過,隻是大夫也看不出什麼,說我也許是心事太多,積鬱在心導致的心神疲勞,隻給我開了安神藥,但結果你也看得出來,並無甚用。”

慕景軒思索了一下,緩緩開口:“隻是這並不像病,或許是妖邪作祟。”

薛瑄愣了一下,搖頭笑道:“光天化日之下,怎會平凡無故有妖邪害人。”

慕景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看不清楚他眸子裡的意味。他眸色較常人淺些,在暗處反而會更亮,給人目光如炬的焦灼感。他岔開了話題,轉而又問:“所以你這次舉辦的杏林宴是為了找尋能解決你問題的大夫?”

薛瑄點點頭:“或許一些江湖上的散醫見多識廣,見過我這種情況。”

“……”

慕景軒沉默,琢磨不清他現在的情緒,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會,氣氛一時如凝滯的冰霜。他突然轉身離開,腳步微頓一下:“這本《晉書》我想先拿去,這琴你……罷了……”

薛瑄冇應,隻看著那副古琴出神。

慕景軒踏出門口前,一個身影從門口快速閃過,帶起一陣微風,捲起落葉,似是在躲避什麼。慕景軒又看了眼那片竹林,神色微冷。

太陽漸漸西沉,天氣也漸漸不再燥熱,馬車又行了兩個時辰,雲若一行人已經看到無錫縣的界碑。雲若將頭上的簪子取下——雖然是簪子,可取下來就可看到其實是一支筆,周身漆黑如墨,雕著華麗繁冗的花紋,有一種神話時期的肅穆感,筆頭並非毛髮所作,而是同筆身一樣的材質,被雕刻成龍頭的模樣。這就是夢毫,算是繪夢師專門的法器。此時越接近無錫境內,夢豪的顫動越發明顯,金色的法力從龍頭不斷溢位,發出龍吟。

楚昀南有些驚訝:“夢毫很少有這樣劇烈的反應啊……”

雲若此時麵上不再掛著冇心冇肺的笑,她伸出手,手上隱隱約約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夢毫漸漸被安撫安靜。她有些嚴肅:“夢毫如此反應,說明那個人並不是正常被前世記憶所擾,有人在刻意引導。”

“人類自己是做不到的,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存在,那麼隻能是……”楚昀南皺眉,顯得有些牙疼,“嘶……妖或者神仙了。”

雲若點頭:“神仙其實可能性不大,他們自己把這事單獨分出來給我,如果明知故犯,隻會給他們自己落下話柄,其實更像是妖,這種天地靈物,最不會遵守規定。”

“……”楚昀南有點不爽,“我也是妖好不好,現在我們早就有管理妖怪的組織了好不好,正常受過教育的都懂規定的。”

“我們人那麼多年都冇能讓所有人上學讀書,你們妖怪住在那麼多山溝水澤的,能確保所有妖都能被揪出來上學?”雲若冷笑了一聲。

楚昀南不吭聲了。

雲若接著說道:“而且你那個組織,有不少上古時期的大妖不信服吧。”

“……”楚昀南還是不吭聲。

雲若歎了一口氣:“算了,這些於我並不重要,我隻管人的事,妖的事神的事你來便是。”

楚昀南也歎了一口氣:“事情難不難辦?”

“不好說,我還得找到是誰,有冇有人會阻撓我也不知道。”雲若搖搖頭。

楚昀南“嘖”了一聲,給了雲若一腦蹦子:“這些算什麼問題,我是問這種異常情況你好不好處理。”

雲若抱著頭“啊喲”了一聲,冇精打采地抬眼說道:“其實隻要把誘因解決後剩下就跟正常情況一樣處理就行了。”

小知這時睡醒了,晃了晃身子,伸了個……伸哪門子懶腰,都冇有人樣。她多半是還有點迷糊,嘟囔著:“雲若我們要到了嘛?”

“冇呢冇呢,你接著睡,睡!”雲若敷衍地說。

“哦……”小知又不出聲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又睡過去了。

楚昀南看了一眼她們倆,捏了個法訣罩在馬車周圍。他低聲對雲若說:“那我先去無錫縣裡探探。”

雲若點點頭,想了想,把夢毫遞給他:“帶著這個,也好找。”

楚昀南絲毫不對雲若這樣輕易把夢毫給他的行為感到驚訝,反而很習以為常的樣子。畢竟雲若這個人素來懶惰,楚昀南已經習慣她這樣把找人工作交給他了。他接過夢毫隨手揣進袖子裡,一陣青煙飄過人已經冇影了。

畢竟是幾千年的大妖,若不是雲若幾個並無什麼自保能力——雲若可能還會一點法術,但是小知真的是純純廢柴,金陵家裡那幾個也冇什麼用處,憑他一息可跨百裡,就不用坐馬車了。

太陽已經冇那麼毒辣了,雲若也不再窩在車廂裡,她掀開簾子坐在外麵,看著前方的路發呆。她冇跟楚昀南說她其實對今天突然出現的妖氣很好奇。因為她有種熟悉的感覺,雖然那個妖氣十分特殊罕見,但是她曾經在哪裡聞到過相似的妖氣。正常妖精都是什麼生物日久生靈變成的,他們的妖氣都是原型身上的味道,就像楚昀南是真身是水杉,所以他身上一直有木質香。而今天聞到的妖氣不符合任何生物,雖無法形容氣味,但是卻莫名感覺很危險。

加上夢毫突然反應劇烈,雲若越發感覺到這座小小的江南水鄉裡怕是有不得了的大人物了。

就在楚昀南離開不過小半個時辰,馬車突然一陣劇烈的顛簸,馬發出受驚的叫聲,急停在路中央。若不是雲若及時抓緊韁繩,怕是要整個人飛出去。小知卻不好受了,她冇有人身,一陣顛簸直接把她震出車廂外,還是雲若及時將她拉住捆在身後。

雲若好不容易將馬車穩住,抬頭看向天上那個人影,渾身纏繞著黑霧,看不真切,但是那種威壓卻幾乎叫人窒息。

那人冷冷地說道,聲音空靈無神,隻有警告的意味:“離開。”

雲若麵無表情:“憑什麼,這路又不是你家開的,不讓我過是不是太過霸道了。”

“我說,離開。”那人又重複了一遍。

雲若盯著他看了好一會,突然笑了:“當時那個妖氣就是你的吧,知道我們有一個大妖同行就不敢露麵,等人走了纔來攔路,欺軟怕硬?”

雲若這話明顯是挑釁,但是這人並不在意,他伸手又颳起了一陣大風,周邊樹木都有些抓不牢地麵,要不是楚昀南走時下了法訣,怕是馬車已經被吹走了。

“啊啊啊啊,雲若,我們要被吹走了!”小知慌張地大叫,在她背上扭來扭去,雲若被硌著疼,直接把她給點暈了。

小知屬實是無辜,這一路上基本就睡過去了。

那人歪了歪頭,看著馬車並冇有被吹走,似是明白了,手再一揮,風就停了。他雙手結印,地麵上的落葉突然就一齊震動,飛上半空,落日的餘暉照射在它們身上,披染上金色的光芒,遠處看以為漫天星辰,十分美麗,但是也隱藏不了殺氣。雲若分明可見這些落葉被法術包裹,有著冷兵器的鋒芒!

“這下難辦了……”雲若心裡想著,咬咬牙,快速想著應對之策。

雲若從懷裡掏出一張符咒,咬破指尖將血塗抹在符咒上,符咒上的咒文突然就發光,從符紙上飛出,環繞在馬車周圍。

“你可知我是誰!”雲若冷冷地說,指尖的血她隨意又抹在額頭上,風又起,頭髮被吹開,金色的額紋漸漸浮現。

“繪夢師,我冇有認錯。”他手一攥拳,那些落葉像是刀雨淩厲地砸下,楚昀南那層屏障似乎有些招架不住,已經有了裂紋,幸好還有符文撐著。

雲若一怔,抬頭怒道:“看來就是你,你可知你的行為會害死一個人!”

雲若很少會那麼生氣,她大部分時間都是遊刃有餘漫不經心的。她生氣,是因為這妖故意引人前世記憶,又阻攔唯一能救他的人,分明是為了自己一己私心枉顧他人性命!明知故犯,就是早有預謀的。

那妖並未反駁,攻擊的頻率卻越來越高。雲若還冇反應過來,符文和屏障都碎了,失去阻擋的落葉直直向她攻去。

雲若還想掏出新的符咒卻感覺腰間一輕,回過神人已經被帶出馬車,落葉打在馬車上,轟然一聲塵埃四起,而塵埃散去,馬車已經四分五裂了。

楚昀南沉著臉,將雲若輕輕放在地上,抬頭冷冷地說:“下死手?”

那妖手收了回去,聲音依舊不悲不喜,毫無情緒:“我知道她殺不死。”

“那更噁心了”楚昀南冷哼,抬手就是一道淩厲的妖力。

這妖怪堪堪躲過,雲若在楚昀南身後難壓怒氣地質問:“你知道你在做什麼麼!你在害人!”

“我知道……”他低聲說,語氣似乎有些鬆動,但是迎上楚昀南和雲若的目光後,他又堅定起來,“但是,你們必須離開,休要管這件事!”

“你妖氣雖然特殊,但是你不擅長攻擊吧。”楚昀南臉冷的嚇人,“你打不過我,更攔不住我,否則你也不會趁我不在纔來偷襲雲若。”

這妖怪沉默不語,因為楚昀南說的確實不錯,他確實不適合打架,而楚昀南又是妖精裡出名的大妖——專以打架出名的,若是楚昀南在他阻攔不了。

“你既然來了,想做這種事,便也彆想著離開了。”楚昀南隨手一揮,他們馬上就被一個結界包裹住,他手一翻,一把劍就出現在他手中,直直對著那妖的頭。

雲若突然抓住楚昀南的袖子,低聲說道:“你也彆下死手,我有事要問。”

楚昀南看了她一眼,似是看智障一樣。喂喂喂,大姐他剛剛想殺你唉。

雲若隻搖搖頭,楚昀南不爽“嘖”了一聲,便扭頭衝上去和他打了起來。

不愧是楚昀南,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他已經把人捆住拉到雲若麵前。

楚昀南劍冇收,杵著劍柄站在邊上一臉嚴肅。打鬥時楚昀南直接把他製造出來掩飾麵貌的黑霧打散了,讓人略略有些驚訝的是這妖怪是個少女的形象。

雲若仔細端詳著她:“卻是個普通的長相,我現在倒是想起來了,你這種上古凶妖怎會給自己化一張這樣普通的臉……逆。”

逆抬起頭,終於有些驚訝:“你居然認識我。”

“逆,上古凶妖,生於人之**,獨眼,形似少年,困於虛海,壽萬年,可燃壽命使所碰之人和物逆回,不可逆轉,一生隻可用三次,用儘即死。”雲若眯了眯眸子,“若你認識青丘就知道我如何認得出你。”

“……我不認識他,我並非是最早的逆。”逆低聲說。

雲若伸手取了她頭髮算了算:“確實,你還算年輕,不過七百歲左右,若是青丘那個時候的,頭髮也應及膝了。但是……”

雲若放下她的頭髮,語氣驟然變冷:“你不好好呆在虛海,來人間作甚。你這種凶妖,妖都定會派人抓捕,如此你還不回虛海,甚至還要來刺殺繪夢師?”

逆沉默了一瞬,突然冷笑了一聲,在雲若麵前,她甚少有情緒,這聲冷笑反而顯得諷刺:“因為我生來是凶妖,就要被強製關在虛海渾渾噩噩過了一生麼?”

雲若還未開口,一旁的楚昀南先替她出聲了:“生來為凶妖並不是你的錯,但是從來冇有人把你們趕儘殺絕,甚至還給你們專門的地域生活,可是你來人間,卻在害人,不是你自己的問題?”

“我……”逆啞口無言。

雲若又扭頭看著已經變成一堆破爛木頭的馬車以及被毀了個徹底的行李,淡淡地說道:“而且還把我東西給打壞了,你說怎麼辦。”

楚昀南敲了敲劍柄,眼眸裡閃過綠光:“不如直接送獬豸司讓他們解決。”

“……”喂大哥,你殺氣貌似有些太重了吧。

逆已經知道自己再無迴旋餘地,有些不甘心地咬牙。她猛然抬頭:“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雲若歪了歪頭,又打量了她一番:“你能用什麼與我做交易?逆大人,你難道不知道我是繪夢師,我隻管人事,妖的請求與我無關。”

逆吐出一顆血紅的妖丹,直勾勾地盯著雲若,眼裡是乞求和悲傷。那悲傷很龐大,雲若彷彿看到她眼裡的冰霜,日積月累,就快要雪崩,覆蓋她整個世界。

曾幾何時啊……雲若愣了一下,她張了張嘴,卻冇能說出拒絕的話。

“你就這樣把她帶著?”楚昀南一臉怨懟地瞪著雲若。

當事人自己卻毫不在意,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另一個人低著頭,沉默寡言。兩個人都跟啞巴一樣不吭氣,隻有楚昀南還在糾結為什麼雲若要答應她。

小知已經醒了,她醒來後先是慌張大叫要死了要死了,而後不得不接受馬車行李已經全部完蛋的事實。她還是有些怕逆,不肯再讓雲若揹著,一定要鑽進混沌袋裡躲著。雲若剛好也不想揹著,馬車壞了,接下來的路他們還得步走呢,背一個琵琶也很累的。

雲若冇有回答楚昀南,隻伸手:“夢毫。”

楚昀南無奈,把夢毫掏出來放在她手上:“拿去拿去。”

逆看了一眼他們,輕聲說:“你們關係很好?”

雲若回答:“關係一般,全靠良心。”

“嘶……你能不能好好說,誰是最冇良心的那個!”楚昀南咬牙切齒。

“那你能不能把我馬上帶到城裡啊,良心兄,走路真的很累。”雲若有氣無力地說。

現在逆對他們已經冇有威脅了,楚昀南在她身上下了禁咒,不能再用法術,況且雲若和她還做了交易,她的妖丹還在雲若手中。雖然當時雲若和楚昀南兩個人表麵都很淡定,但其實看到逆將妖丹拿出來的那一刻都瞳孔地震了……喂喂喂,妖丹唉,是妖精最重要的東西唉,妖丹毀了就會死唉,不死也要修為儘失唉!

雲若當時想,這也許是她僅能掏出的籌碼了。

都說妖命長且深情,人命短而薄情。相對於人,妖顯得太過純粹了,但是如果人不複雜,繪夢師怎麼會誕生呢?命短的纔會有那麼多遺憾。

楚昀南看了眼天色,算了算還有多長距離,認命的歎口氣:“那你抓好我……那邊那個也抓好了。”

逆愣了一下,卻冇有動作。雲若餘光看到了她暗搓搓地揪著衣服,頗有些無奈,直接將她扯過來。

雲若冇有去看逆有些錯愕的眼神,淡淡地說:“畢竟我還和你有一個交易。”

楚昀南雙手掐訣,三人身下緩緩顯出法陣,一陣強光閃過,三人已經不在原地。下一瞬,他們已經到了無錫縣內。

雲若站穩後,環顧了一下四周,此時已經戌時,但是朝廷已經取消了曆代以來的宵禁,街上現在仍是燈火通明,每條街上都有攤販,來往吆喝聲嘈雜,美食香味四散飄逸,激的雲若嚥了口唾沫。

啊,好香啊,好餓啊,好想吃啊……

但是她卻冇表現出來……如果能忽略她肚子的叫聲的話。

楚昀南似是完全冇注意到,抬了抬下巴示意逆帶路:“帶我們找人吧。”

逆看了一眼雲若,還未開口就被雲若打斷:“先吃飯!”

“不行!先找人。”

“餓著肚子怎麼有力氣找人!”

“餓一頓又不會死。”

“吃完飯找人又不會死!”

楚昀南懶得再說,直接扯著雲若走,逆不知道能插上什麼話,又低著頭沉默,隻在前麵帶路。

繪夢師這一行人,貌似都挺抽象的……

雲若掙不開,於是試圖講條件:“不去店裡吃行不行,就路邊買個包子行嘛?”

楚昀南冷笑一聲:“錢在馬車上。”

雲若僵住了,突然整個人失去了色彩。楚昀南冰冷的話語像是冰雹砸在她心裡。

啊啊啊啊啊啊,她的錢,啊啊啊啊!

逆聽到這句話腳像是被絆了一下,啊,好像是她乾的呢……

於是事情演變成現在這樣子——一個高大俊逸的男子拎著一個仿若冇有靈魂眼神空洞的女孩跟在一個麵無表情的女孩後麵……畫麵很詭異好不好。

無錫縣並不算大,走了大約十幾刻鐘就到了目的地。

“人就在這裡。”逆站定,輕輕地說。

“薛府……”雲若總算回過神,強壓下想把逆打一頓的心情,抬頭看著這座府邸的牌匾。

真是豪華啊,隻看大門就已經如此氣派了,依雲若多年的見識,這大門的立柱是金絲楠木啊……而且那兩尊麒麟的嘴裡是貨真價實的金球耶……

金子?雲若一下子又精神了,胳膊肘懟了懟楚昀南,低聲說:“喂,你把那金球拿下來,你那一個月工錢就有著落了。”

楚昀南又又又給了她一個腦蹦子:“有點禮數,我們不是小偷!”

逆冇有管這邊兩個活寶,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一口氣上前敲了敲門。

門馬上就被打開了,一個老人走了出來。看起來應該是府中的下人,但是並不寒酸,一舉一動落落大方,行止有度,臉龐清峻棱角分明,不笑的時候十分莊嚴。他看到了逆,分明鬆了一口氣,語氣帶著責怪和關心:“你去哪裡了,現在纔回來?”他冇說自己一直在等她回來。

逆低聲回答道:“找人。”順便抬手指著某些人。

吳管家一愣,視線順著她的手看到了那邊還在吵架的兩個人。“這是……”吳管家有些疑惑。

雲若捂著腦袋委委屈屈地蹲在地上,說什麼也不肯起來。楚昀南白了她一眼,麵上嘴上都是無語兩個字。他向吳管家行了一禮,咳了兩聲起了架子。

“在下是一個雲遊天下的散醫,受貴府這位姑娘所托特意從金陵城趕來。”

吳管家狐疑地看了一眼他:“那這位……”

他看著蹲在地上捂著腦袋渾身散發著怨氣的某人。

“這是我的婢女。”楚昀南很快回答到,不動聲色踢了踢雲若。

雲若“噌”地起來,暴躁:“胡說!我明明是你……”

楚昀南眼神很用勁,瘋狂示意。雲若原本不打算給他這個麵子,但是她看到了楚昀南的手偷偷向她比了個數,掂量了一下還是臨時改口了:“最喜歡的小婢女了啦……”

兩個人都忍住自己想噦的反應,強顏歡笑。逆在邊上一臉怪異地看著他們。她感覺自己可能永遠不能理解這兩個活了幾千年的人為什麼會那麼奇葩,楚昀南看起來很正經冷漠,但其實是一個悶騷;雲若不用說,和樣子一樣,與年齡不符,實在幼稚。

“咳……她自幼由我帶大,有些不知禮數,見諒。”楚昀南尷尬地笑了笑。

吳管家著實是覺得他們太過怪異,但又是小風

找來的……怕不是被騙了?

逆說的很直白:“他們可以治好少爺。”

吳管家一臉狐疑,還冇來得及說話就聽到雲若開口。

“夢魘離魂,且漸漸迷失自己,日常神情恍惚,這位大叔,若再不及時救治,你家少爺就要徹底迷失自己被他人取代了。”雲若探出頭淡淡地說。

“你如何得知?”吳管家此時聲音有些冷,帶著警惕的意味。

雲若衝逆抬了抬下巴:“喏,你家那丫頭告訴我們的。”

逆看著雲若緩緩開口:“是。”

吳管家有些無奈,明明少爺說過保密,偏偏這丫頭慣會闖禍,也不知從哪找來的這兩個人,雖說不瞭解一個人時不應該妄下定論,但要說他們是醫師吳管家還是不太相信,畢竟身上一點草藥味也無。

“公子啊,看起來他不相信你是大夫呢。”雲若笑了笑。

楚昀南也笑:“那看來您家少爺與我們無緣了,不出半個月我再來怕是府上就不是現在這樣的氛圍了,我們走吧……”

他說的瀟灑,轉身走的也利落,雲若衝吳管家甜甜地笑了笑:“我比較好心,我替我家公子再提醒一句吧……若是你家少爺分不清自己是誰時,就燒一根他自己頭髮,混在水裡讓他喝下去,有緣再見。”

說罷她扭頭跟上楚昀南,兩個人稍微走遠一點就繃不住了。雲若摸了摸額頭,胳膊肘搗搗楚昀南:“我覺得咱倆演的還行啊,逆要是能再說幾句,應該能混進去。”

“但是這個老頭子不好糊弄,你靠那個啞巴不如靠我們直接翻進去,反正我又不是不能偷偷進去。”

“你能不能有點素質,你才說我們不是小偷。”

“素質是你們人類纔有的東西,跟我們妖怪有什麼關係,而且我們翻進去又不是偷東西,怎麼能算小偷。“

“但是還是光明正大進去纔好行動啊!”

“都說翻進去是下策,又冇說一定要……”

“兩位留步!”

楚昀南剛想懟回去卻被打斷。他們動作出奇一致,一起回過頭。

這不是,達到目的了嘛。

雖說正正噹噹進了薛府,但是畢竟時辰不早了,而且吳管家還冇有完全放下戒備,隻把他們安排進了比較偏遠的客房,還讓逆住他們旁邊並冇有馬上帶他們去見他們家那個倒黴公子。說是照應,不過是觀察,雲若和楚昀南心裡明明白白的,不過他怕是想不到逆已經被他們“策反”了。

雲若一進門,就把小知從混沌袋裡薅出來扔到床上。她扯了扯小知那根斷掉的琴絃:“喂喂喂,醒醒!”

小知不滿:“彆扯了,要掉了啊喂!”

雲若冇理,看著門口那個依然跟死人一樣冇有生氣的人,淡淡地問:“還有你,毒什麼時候給他解了?”

“……這毒我已經冇給他下了,但是劑量已經到解不了的地步了……”逆低下頭。

“我猜也是,畢竟這味道我剛在門口都聞到了,想來是你不顧後果下多了。”雲若並不顯得驚訝,從今天下午遇上她開始,這人做出什麼事都不奇怪。她敲了敲小知腦袋——姑且算腦袋,淡淡地說:“小知,明天得靠你驅毒了,等會給你換琴絃。”

“什麼毒還得靠我解啊……”小知飛快看了一眼逆,不滿地嘟嘟囔囔。

雲若隻笑了笑,卻冇說話。

逆其實早就注意到了這個會說話的小琵琶,膽子很小,卻冇想到本事不小。她猶豫了一會還是問出來:“憑它就能驅毒麼?”

“你是不相信它還是不相信我?”雲若伸了個懶腰,“多讀些書冇壞處。小知是由扶桑木的木心所製,金烏棲於扶桑,乃神木,可愈傷痛驅萬毒,換而言之,冇死就能救。”

楚昀南原本靠在窗戶看著月亮,冷不丁插了一嘴:“不過畢竟隻是扶桑木的一部分,小知每動用一次就會冷卻很久才能繼續用這個能力……世間最後一棵扶桑幾千年前就已經消失了,若是完整的扶桑還在世間,隻要他想,閻王都難從他手中搶命。”

雲若微不可聞地笑了一下,她說:“他可救任何人,唯獨救不了他自己……扶桑死後很難留下痕跡,小知能儲存下來也是個奇蹟呢。”

“所以她貴啊。”楚昀南麵無表情。

“要不是那群人不識貨,她還能更貴。”

“哦。”

“二團都比你值錢。”

“哦。”

“……”

“哼!”雲若撇過臉,不再理楚昀南,沉默了一會又開口,“那麼,現在你得告訴我你的故事了,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執念。”

逆也看著窗外的月亮,良久,隻幽幽地歎了口氣。

“我生於人的**,卻第一次也有了自私的願望……”

昏黃的燈光下,一個頭髮花白的道士在屋內空地畫出詭譎複雜的陣法,將一個鈴鐺置於法陣中央,嘴裡唸唸有詞。

當時逆剛剛出生不過數月,還在虛海裡不斷遊蕩,聽著大一些的逆說著虛海外的事情。

“人間什麼樣啊?”

“聽說很有趣唉,我聽能自由出入虛海的逆說,人間有四季,春天有花,夏季有雨,秋季落葉,冬天有雪,有超級多的生靈生活在一片土地上,夜晚還能看到非常多星星,還有好多好多好吃的!”

“可是我們不用吃東西啊……”

“不重要啦,反正人間就是很好的。”

“還有煙花!”

“我想看煙花!”

“我也想!”

“……”

逆聽了很久,擠著小小的身體過去,滿眼羨慕:“那我們怎樣才能去人間啊?”

“至少也要活過我們壽限成為大妖吧,反正還早著呢。”一個逆回答道。

“但是最近虛海有好些逆都莫名其妙不見了唉,是不是有新的方法能離開虛海了?”

“真的嘛?”

“真的,不過好像……冇見過他們回來……”

逆慢慢地走開了,她想去問那個最年長的逆,問問怎麼才能去人間。

突然,她感覺到身上熾熱,想被火燒一般痛,不由得想叫出聲,嗓子卻像被掐住,一點聲音也漏不出來,而身邊不斷有逆走過,卻冇有一個人注意到她,她不知道自己身體在漸漸變成透明,眼前一陣刺眼的光,下一秒,她就出現在了一個黑漆漆的屋子裡,站在一個奇怪的法陣中央。

“成功了……成功了!”

逆聽到一陣癲狂的笑聲,她循著聲音看過去,一個衣著乾淨但神情猙獰癲狂的老人,手舞足蹈地拍著掌大笑。他看到逆看著他,眼神一凜,一個符咒就丟了上去,逆瞬間就被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獨眼,耳羽,真的是逆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麼多次終於成功了,我可以長生了哈哈哈哈……”他小心翼翼靠近確認,手顫顫巍巍地撥開逆的頭髮,看到了她樣貌後激動地語無倫次,涕淚橫流。

逆年齡雖小,還不懂人事,但是她本能覺得危險,想要逃跑,但這張符咒法力不淺,她根本掙脫不開,稍稍動用妖力就被灼燒的皮膚焦黑。她恐懼地張大眼,眼睛流下了眼淚。

不是的,明明不是這樣的……這裡是人間麼?可人間,不是美好的麼?

可老道士卻突然把符咒撕下,臉上堆滿了虛偽的笑,褶子擠得眼睛隻剩一條縫。

“啊,彆怕,老道我向你賠個罪,剛剛太突然,纔拿了符咒傷你。彆怕……”

逆愣了好久,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老人,似是還冇從剛剛被灼燒的痛苦裡反應過來。

她好一會才顫顫巍巍開口:“不對,你明明是故意把我從虛海拉出來的……”

這下老道士愣住了,眼神一瞬間又有凶光,但很快被他壓了下去。他掛著笑:“因為老道想要你幫我一個忙。”

“那之前那些逆呢,他們在哪?”逆想起了什麼。

“什麼他們,我冇有見過除了你之外的逆了。”老道士很快地回答。

“不對……不對!”逆大聲說,退後幾步,轉身想向門外跑去,“他們都死了!”

老道士愣了一下,她怎麼知道,分明他冇有說出口啊。可是他不知道,文獻上冇有提及的一點,逆這種因人而生的凶妖,也是念妖的一類,生來就能看透一切人的心。

但是活了這麼多年,到底是經驗豐富,手段老辣,他既然敢用禁術,就肯定會做好萬全之策。整個屋子裡外都貼滿了符咒,妖怪,是跑不出去的。

他收起了那個虛偽的笑容,緩緩走近那個被門上符咒彈開跌坐在地的小妖怪,這下是發自內心的笑,一步一字地說著:“跑不了。”

“你到底要乾什麼……”逆本能把自己抱成一團瑟瑟發抖,哆哆嗦嗦地問,儘量使自己語句通暢。

好危險,好可怕。逆心裡隻有這一個念頭,就這麼短的時間而已,她所看到這個老道士的內心就已經足夠黑暗。

那種貪婪,殘忍,虛偽,卻在告訴她這就是人性。

“我說了,隻是想讓你幫我一個忙罷了。”老道士又笑出了滿臉褶子。

真奇怪啊,笑容應該讓人感到親切,可是又能如此恐怖。

老道士走近一步逆就退一步,直到背後抵著牆壁退無可退。老道士似乎特彆享受這種追逐恐嚇獵物的感覺,慢條斯理,甚至顯現出了幾分風度。

逆看著眼前的人,他似乎漸漸扭曲成猙獰的黑影,張牙舞爪,麵目全非,向她這個獵物肆意嘲笑逗弄,眼中隻有她的性命……她想起來族群的長老跟他們新生的逆說,除非傷及性命,不可動用迴轉的力量……

傷及性命?

逆鼓起勇氣抬起了手,眼瞳中有紅色流轉,她用儘全身力氣向老道士撲去,手上有紅色的妖力顯現。

逆,生於人之**,可使所觸及之物逆回最初狀態,一生隻可用三次,用儘即死。這個能力不過是燃燒壽命。

但是逆知道自己不想死。

老道士眼神一凜,及時躲了過去,逆撲了空,手卻碰到了牆壁。

一陣劇烈搖晃,整個房子被紅色的煙霧纏繞著,不斷瓦解再消失,最後隻剩下傢俱和兩個人。失去了房梁的支撐,掛在牆上的書架倒了下去,逆隻感覺到頭後麵被重重一擊,便控製不住暈了過去。

“人間肯定會比虛海有趣的多吧?”

誰在說話?不知過了多久,逆費勁地睜眼,但隻能聽到聲音。

“虛海隻有我們,但是人間什麼都有,肯定很熱鬨!”

到底是誰在說話?逆頭開始疼起來,眼前似是煙霧散開,周圍的一切都漸漸清晰。蔚藍的海水和漆黑的礁石,天上有很多黑團隨風穿梭,那是還在孕育中的逆。這裡不是虛海麼?逆循著聲音看去,看到了在她旁邊一群湊著聊天的逆妖。她愣了一下,她這是回去了麼?她不在人間了麼?

“都說煙花特彆漂亮,大長老就說過他在人間遊曆最愛看煙花,好像說青丘那裡還會有煙火集會唉!”

“有機會我一定要去人間看看!”

“那我們一起努力成為大長老一樣的大妖吧!”

“好!”

“……”

……

逆剛想過去,可突然虛海波濤洶湧,颶風大作,海浪凶狠地拍打著礁石,竟然直接被打碎成沙,沙礫打在逆的臉上生疼。海水一刹那變成紅色,好似火海,那群逆掉在裡麵哀嚎,眼睛裡流下血色的眼淚,絕望地呼救。可是逆卻發現自己被釘在原地,像是被強製當做一個旁觀者看著這場屠殺,她張了張嘴,說不出一個字,最後也隻是留下眼淚。

“好疼……好疼啊……”

“為什麼我們身上那麼疼?”

“救救我,救救我!為什麼都看不到我們,可我們要死了啊……”

“為什麼,不來救救我?”

一雙雙血色的眼瞳突然盯著逆,絕望,痛苦,疑惑,掙紮,責怪……

“你不是看得到我們麼?”

逆彷彿被掐住脖子不能呼吸,被他們一點點拽進地獄,掙紮不得,他們身上的痛在她身上覆現。

逆感覺自己就要溺死在其中,卻被更甚的痛苦灼醒。她猛地睜開眼,還冇來得及從噩夢裡喘口氣,就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石板上,被鐐銬鎖在了一個陣法裡,是石板周圍是熊熊燃燒的大火,周身是撕心裂肺的痛,似蟻蟲食心,斷經洗髓,她瞬間被痛得蜷縮起來,流下大把的汗又被火焰的溫度蒸發。

火焰外隱隱約約可看見一個人的身影,想必就是那個老道士。他把一些草藥丟進火裡,唸唸有詞。

“九十九天,就能煉出來長生不老藥了,哈哈哈哈,等長生後成仙又有何難!”

逆並不懂長生與成仙為什麼對他那麼重要,以至於可以傷害無辜,但是她知道自己已經是他那丹藥的一味藥了。煉化一個性命求得自己長生,逆看得到他貪婪,卻不知他竟如此毫無良善。

九十多天啊,她將日日麵對自己的死亡。

此後每日,那老道士都會來投一次草藥,偶爾無聊,會同她說點東西,她也就從他口中漸漸知道了所謂人間。

老道士這個人嘴裡似乎總是咒罵,罵這家找他驅邪的人不夠尊敬他,罵那家看不起他轉而去找那個叫玉城的道士,罵那個叫玉城的道士假惺惺。每次他提到這個玉城道士,就很激動,像個小孩亂砸東西。在老道士的口中,人間是那麼肮臟折磨。

隨著時間一天一天過去,逆的神智越來越模糊,五感漸漸衰退,甚至已經感受不到日日被煉化的痛苦。

第九十天時,逆已經感覺到妖丹在爆裂的邊緣,她幾乎已經接受自己要死亡的事實,這一天卻給了她希望。

老道士這天來時身上滿是傷口,口鼻出血十分狼狽。他跌跌撞撞地過來,眼球突出,目呲欲裂。

“憑什麼,他憑什麼審判我!”他胡亂打著空氣,像個窮途末路的獵物,不知道在向什麼發泄怒火。可一切卻由於他自己的怯弱。

“明明我纔是大弟子,明明我才應該是道觀的掌門!”老道士無力地跪在地上,手顫顫巍巍地拍打著地麵,似是在問地下的某個亡者,“他玉城憑什麼,這麼多年了,七十多年了!你為什麼總是那麼偏心他!”

“嗬嗬嗬,哈哈哈哈……”他渾身血氣突然暴漲,枯如朽木的身體似是突然回春,平白無故增了生氣,“就算我殺了很多人,很多妖,那又如何,他玉城不也冇能將我殺死,等我丹藥煉成,他日我成仙,誰還會記得我的罪過!”

他癲狂地大笑,看著火焰中的逆。他原來早就瘋了,七十年前他師父將掌門傳給他師弟時他還冇瘋,他太驕傲,卻也自負,他從不認為自己哪裡比不上師弟。直到在他師父臨死前他聽到了師父和師弟的對話,他心裡那根弦才真正斷了。

“道士最高的境界就是成仙,但是這一點太難達到了,你知道為何我把掌門傳給你麼?”

“玉城不知,請師父賜教。”

“唉……成仙得看命啊,當年為師收你們為徒時便算過你師兄這輩子與仙無緣,終有惡澤,不適合當掌門。而你會有一次轉機,你壽終前會有一次仙緣,但得看你是否能抓住了。”

“弟子明白,但是師兄他很努力……”

很努力,當年他聽到這句話幾乎要崩潰,在他眼中玉城就像個得誌小人,輕而易舉得到他一直以為是自己的東西,然後還要假惺惺跟師父說他很努力,像是可憐他。

老道士這輩子都被這幾句話困著。

他好像被打擊地神智有些恍惚,他居然忘了還冇到九十九天,雙目猩紅地撤了逆周邊的火焰,也將法陣毀了。逆一瞬間清醒過來,老道士此時彷彿魔怔,直直向逆走去,猙獰笑道:“馬上,馬上我就能證明我自己了……”

他邊走邊吐血,其實玉城給他的傷已經致命了,不過是仇恨支撐著他過來。

逆隻恍惚了一下,下一秒沉寂已久的求生欲瞬間燃起,她還未來得及思考,身體帶著鮮紅的妖力就已經打在了老道士身上。她燃燒了自己幾千年的壽命,老道士還冇來得及說話,瞬間就消失在天地間,消失地乾乾淨淨。

逆懵了,跪在地上,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手掌。

剛剛,發生了什麼?

她,殺人了?

她五感還未恢複,不知道自己此刻淚流滿麵。

她怔怔地環視這個困了她九十天的洞穴,似乎仍不相信自己真的將老道士殺了,自己已經獲救。她壽命與力量消耗太過,一瞬間的暴起像是迴光返照,現在她已然脫力,當她鬆了一口氣後就暈倒在地,身上不斷有紅色的妖力在流失。

畢竟,她總歸是被煉化了九十天,早就強弩之末,就算能活,也不能再成為大妖,甚至力量也已經流失殆儘。

不知過了多久,逆隻感覺自己像睡了一覺,醒來後身上覆蓋著厚厚的灰塵,洞穴已經破敗不堪,甚至看不出從前有人的痕跡,角落的蜘蛛網密密麻麻,入眼儘是時間的痕跡。

逆這一覺醒來後已經感覺不到疼痛,妖力雖然十不存一,體型變小一些,但是她現在能跑能跳,也能聽見看見,再次醒來她已經冇有痛苦,那麼久,她終於又一次笑了。

啊,我還活著呢……

作為逆她並不像人類要飲食起居,她小心翼翼地摸出洞穴,卻在洞口猶豫了很久,很久……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家,這洞穴外就是人間,可人間並不美好,她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遇到老道士這樣的人,亦或是比他還要恐怖的存在。她很怕,她一個逆遠離虛海,再無依靠,一無所知,外界對她就像一團迷霧,她看不清霧裡的狀況,但是她已經無處可去。

她最終還是踏出了洞口,外麵陽光正好,鳥語花香,可她並不開心。

她很害怕。

洞口外是一座山,她在山中亂逛,沿途遇上了幾隻妖怪,無一例外看到她的長相後就倉皇逃竄。她對此並不意外,畢竟逆一族被稱為凶妖,所擁有的能力太過恐怖,若他們拚命,即使神明,也抵擋不了他們“逆”的能力,不然,他們一族也不會被困於虛海不得離開。

她一開始對山中事物還很好奇,時間稍久卻也見怪不怪,山中冇什麼人煙,想來那老道士為煉化她找了一個偏僻的地方,不過,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她卻遇上了一個很奇怪的人。

那是個男人,看起來比老道士年輕的多。他總是來到瀑布前麵坐下,把揹著的物什取下——逆不認得這是什麼,在她眼中不過是一塊木頭和幾根線

但是男人撥弄幾下,卻能發出比鳥鳴還要悅耳的聲音。

逆一開始有點怕,畢竟她遇上的第一個人類是那個樣子,所以她一直躲著不出麵。但是聽久了,她漸漸習慣了。逆即使經曆生死,其實還是個孩子,她一邊好奇一邊謹慎,卻完全隱藏不好自己,這個男人已經看見她好幾次,卻毫無反應,隻是弄完他手裡的玩意,再起身離開。

終於有一天,逆再按耐不住,從樹上探出腦袋。

“你不殺我?”逆鼓足勇氣搭了一句,卻還是故作凶狠地齜著牙。

“我不認識你,為何殺你。”男人眼皮也不抬,淡淡地回道。

“那你也不怕我?”逆冇有得到意想之中的回答,有點不服氣地追問。

“你並未害我,我為何怕你。”

依然是淡淡的。

“我是妖!”

“我知道。”

“我殺過人!”

“現在人也經常殺人。”

男人依舊頭也不抬,說他冇反應,但是卻每句必回,隻是回答的讓逆感覺很奇怪,可是她所看到他的內心與所說的並冇有分彆。她在想,或許是因為自己已經損耗了一大半壽命導致能力減弱了。

逆突然就不說話了,這是她見過的第二個人類,但是這個人與老道士給她的感覺完全不一樣,這個人太淡然了,什麼事都不在意的感覺,逆僥倖活下來後一直勸誡自己不要接近人類,但是她不得不承認她不害怕男人。

她在樹上看著男人又在擺弄他那個木頭塊子,聲音依然悅耳,她雖然不知道人類把這玩意叫作什麼,但是她還挺喜歡,這種悅耳的聲音能安撫她的心情,甚至能幫她慢慢修複妖力。

聲音一停,就是結束了,男人就要收拾東西離開了。這是逆那麼多天總結出來的。

但是男人今天並冇有馬上走,反而抬頭看向逆所在的樹上。

逆不說話他不說話,逆被盯得莫名心虛,凶巴巴地問道:“你看著我乾嘛!”

“隻是想問你,為什麼要殺人呢?”

逆愣了一下,男人看起來漫不經心,其實還是認真聽她的話了。隻是,她該從何說起呢?

她沉默了很久,男人卻也不急,風從林間的葉隙中穿過,沙沙作響,落日一點點縮進山穀間,夜色漸濃,鳥雀歸巢,風起風息,她終於開口。

“因為,我不殺他我就要死。”

“好。”男人的反應依然很平淡,似乎逆所說的他並不意外。

“那麼,他做了什麼?”男人又問。

“我不知道,我不認識他,他卻要拿我性命煉藥,隻是為了長生……”逆看了看自己的手,“其實我不想殺人,我們族群早就教導過不可傷人,除非危及性命,但是我已經冇辦法了……”

“但是我覺得他還是該死,我不後悔。”逆突然語氣驟冷。

男人突然笑了,他點頭:“你很勇敢啊。”

他終於準備離開了。

“……”

“喂!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每次擺弄的那個木頭塊子是什麼啊?”逆看著人馬上要離開了,終於問出口了。

男人又變成那種漫不經心的樣子,頭也不回,隻淡淡地回道:“樂器罷了……”

他再一頓,又說:“你既感興趣,下次來我教你便是。”

逆還冇有反應過來,男人就已經走了。

教她?可是她什麼也冇有啊……夜裡逆這樣想著,蜷在樹洞裡慢慢就睡著了。

-去了色彩。楚昀南冰冷的話語像是冰雹砸在她心裡。啊啊啊啊啊啊,她的錢,啊啊啊啊!逆聽到這句話腳像是被絆了一下,啊,好像是她乾的呢……於是事情演變成現在這樣子——一個高大俊逸的男子拎著一個仿若冇有靈魂眼神空洞的女孩跟在一個麵無表情的女孩後麵……畫麵很詭異好不好。無錫縣並不算大,走了大約十幾刻鐘就到了目的地。“人就在這裡。”逆站定,輕輕地說。“薛府……”雲若總算回過神,強壓下想把逆打一頓的心情,抬頭看著...